Barr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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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八】愣头青

张副官 X 齐铁嘴

私设:

时间线开始于日本人武藤不知几郎找齐铁嘴麻烦,佛爷英雄救美之前

张副官姓名私设张启寅,不过出现次数不多

私以为,互宠之前一定有人先动手,没错,先撩的应该是八爷

文中小吃都来自于百度百科!

副八向!

不算千粉点梗,但是副八的确戳中了老夫的少女心,感谢 @妮妮 的点梗!

以下正文,人物走形都是我的锅!

 

01

      说起来,张启山的副官要真的评论起九门里的各位,最熟悉的还是八爷齐铁嘴。当初见到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张副官的心里说服气那当然不可能,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佛爷会对着这个整日弯着嘴角的算命先生那么器重。

      张启山听到这番论调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文件,难得的露出了笑意,只是放了他三天假,告诉他自己去找找答案别总指望着别人先透底给你。

      张副官疑惑的皱皱眉头,他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佛爷说了就去做,反正佛爷说什么都是对的。少年一点也没考虑过对话里另一位主角的意愿,收拾了三两件衣物就大大咧咧的敲开了齐铁嘴府上的大门。齐铁嘴带着他家小满看着少年一大清早笑眯眯地冲他们拱了拱手说了声叨扰,拎着行李进了门。

      那时候,张副官还没学会怼人,笑里藏刀等一系列蔫坏的手段,嘴里还恭恭敬敬的喊着齐铁嘴八爷,没有一点儿逗乐的意思。

      齐铁嘴饶是算了这么些年的卦也从来没遇到过像张家二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祖宗,留了小满和张副官面对面坐着,自己赶紧收拾了一下去了张大佛爷的府邸,张副官没拦着,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喝水——反正佛爷都会安排好的。

      听到自家那个小堂弟真的拎了行李跑到齐铁嘴家里准备弄个究竟了了自己的疑惑,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嘴角,“他真的什么都没说,拎了行李就往你家一坐?”

      自顾自擦了个苹果,齐铁嘴算是听明白了,这佛爷非但没准备给自己个说法,看样子这主意也是他默许的,好不容易不拖着自己下墓了,又换着新花样折腾了呗。

      张启山看齐铁嘴不说话,知道这人多半是在心里恼自己呢,也亏得是老八脾气好,若是副官对九门里的别人有了好奇,他还真不敢就这么让人直接拎了行李不递拜帖的上门去。对着齐铁嘴,张启山也是有耐心,“好了老八,我看你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和副官逗上两句,你府上人少本来就冷清,这次让他去你那里待一阵儿,也给你凑活凑活人气,”张启山放下手里的东西,“我这个堂弟跟着我从东北过来,一路上腥风血雨,我和他,没法儿聊,说哪一句都揭了伤疤连着皮肉,你要是得空多带他出去玩玩,就当是照顾弟弟了。”

      齐铁嘴默默地啃着苹果,佛爷的用意他也不是猜不出来,只是这张副官就跟个呆瓜似的,佛爷说什么做什么,佛爷说什么都是对的,傻傻愣愣的,叫人瞧着也有点心疼。

      “说吧,你来我这里是要什么保证来了?我的用意你不会猜不到,急急忙忙过来,是要个什么样的说法?”张启山看齐铁嘴那样,也知道他心里多半是同意了。

      “你家那个副官,三句不离佛爷,武功又那么好,我一个穷算命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一句话惹他不高兴了我还不知道逃不逃得掉呢,”齐铁嘴想了想,“我就要佛爷一句话,这三天,那个呆瓜住在我那里,如果我有什么吩咐就算在佛爷的名头下,就当是佛爷准许的,成不成?”

      “算在我名下他就不敢动你了?你,确定吗?”张启山不信命,可齐铁嘴这老神在在的模样倒让人多了几分兴趣,“答应你也没什么不可以,那这三天我的副官就拜托八爷了。”

      “得了,我也回去了,再坐下去,小满那傻孩子又该以为我不回去吃饭了,”齐铁嘴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拱手作揖,“那我就先告辞了,佛爷。”

      张启山看着齐铁嘴快步走出去,摇了摇头。

 

      齐铁嘴溜达回自己的香堂,这一来一回竟也花了不少时间,到了内堂的时候,只看见眼珠子四处乱瞟的张副官和趴在桌子上流口水的小伙计。

      哎呦喂,怎么收个伙计都跟佛爷家的差那么多!

      齐铁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弹了下小满的后脑勺,看着他捂着脑袋瞪着睡眼迷蒙的眼睛望着自己,委屈的很。

      “去去去,早早就犯瞌睡,我还指望你看着盘口?”齐铁嘴自己也不过刚刚成年,教训起伙计倒是一板一眼,“回里屋睡吧,你个傻孩子,再落枕了!”他理了理自己的长衫,推了推小满,“今个儿不开张了,也放你一天假出去耍耍好不咯?”

      “能去二爷那儿听戏吗?梨园有二爷的场。”听到可以出去耍,小满的眼睛都亮起来了,扯着齐铁嘴的袖口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鬼机灵!”戳了戳他的额头,齐铁嘴摸出戏票来交到小满手上——齐家的盘口只有小满一个跟着,二爷送来的戏票从来也不会忘了这个小伙计。

      真是宠啊......

      张副官看着小满扑在齐铁嘴身上抱了一下又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他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和佛爷相处的时候,大概从来也没有太多的话,到哪儿都是冷冷清清,半句废话都少有。

      “呆瓜?”齐铁嘴伸手在张副官眼前挥了挥,“怎么了,想跟着小满去听戏?”

      大概是头一回,张副官脸上多了点不耐烦的神色,像是沾染了烟火气儿多了点少年人的模样,声音闷闷的有点不乐意,“我不叫呆瓜。”

      “我这掐指一算,你就是又闷又傻的呆瓜,”齐铁嘴笑起来,弯弯眉眼赏心悦目,“我不是佛爷,你呢,又被佛爷强行放了假,我可不要喊你副官,刻板板的像是在执行任务,”看着副官又要反驳,齐铁嘴瞪起眼睛,“佛爷准了的,你要评理三天之后自己找佛爷去。”

      张副官硬生生把话憋下去,他原来以为齐八爷只是胆子小,没想到狐假虎威的事也做得手到擒来,少年鼓着双颊,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给怼回去了,损了佛爷的面子。

      “走吧走吧,爷带你去吃好吃的,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让以后佛爷出门都不好意思带你,看他随便差使人!”齐铁嘴捏了捏张副官的脸,捂着嘴偷笑,这好好的少年就不能总是板着一张脸,多可惜了那副好相貌啊!

      张副官身边跟着的都是兵匪子,哪个会像这样肆意跳脱,他挠了挠脸颊,心里却生出了点期待。

02

      一定是故意的。

      张副官手里提着一盒酥饼,两袋桂花糖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零嘴跟在齐铁嘴后面,看着那个九门八爷两手空空走在前面好不自在。

      齐铁嘴偷偷瞄着小副官那张不情不愿的脸,心里乐开了花,平时在佛爷那里总是不苟言笑,两个人跟一个冰碴子里倒出来似的,好像勾一下嘴角就要化了似的,他就不信了,这呆瓜就不能有更生动的表情了?

      张副官看着齐铁嘴停在小摊旁边买了两个糖油粑粑,晃晃悠悠的蹭到自己身边,举着荷叶包好的小吃,笑嘻嘻地问,“呆瓜,吃糖油粑粑不咯?这可是长沙城里有名的小吃,很好吃哒!”

      张副官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里面据说还有小满最喜欢的桂花糖,哪儿还有手去接糖油粑粑,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八爷,您看我这儿哪还有工夫去接糖油粑粑啊。”

      齐铁嘴笑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劲儿,举着小吃凑到张副官嘴边,“那我就屈尊喂你一下咯,这个要热着吃才好,呆瓜,张嘴啊!”

      啊?啊!

      张副官一时反应不过来,傻愣愣的顺着齐铁嘴的话张开了嘴,细心吹凉的糖油粑粑被撕了一小块塞进嘴里,齐铁嘴满脸期待的看着张副官,嘴里还在催促,“嚼啊,呆瓜,吃东西也能这么傻?”

      表皮酥脆,里面却是软软糯糯的,虽然是放在油里炸着,也不腻口,泛着甜味。

      “那是当然咯,外面裹着糖浆的嘛。”齐铁嘴听见张副官小声嘀咕,乐呵呵地撕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你别小瞧了这个糖油粑粑,虽然看着不起眼,可是混着店家的手艺在里面,这油锅里翻一下滚一下都要看着时机的,早了不脆,晚了又老,糖浆少了不甜,多了又腻,”他回过头来,话倒不像是在说糖油粑粑了,“这里面,每一坎都是学问!”

      张副官听着,咽下了那块糖油粑粑,“知道了,八爷。”

      齐铁嘴满意了,这小副官能说通更是心思聪慧,八爷自己也就是个少年,心里开心了,面上就笑的灿烂。手上又撕了一块糖油粑粑塞进人家嘴里,牵了人往前走,嘴里还念叨,“我跟你说,到了长沙你可一定要尝尝臭豆腐,那个味道,啧啧,你一定会喜欢的!”

      张副官跟着齐铁嘴赶了两步,一时没注意,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浅浅的梨窝来。

      站在臭豆腐的摊前,张副官心里有点后悔,怎么就一时迷了心窍跟着八爷满城乱窜起来。他偷偷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等着臭豆腐出锅的齐铁嘴,哪里还有九门神秘兮兮的气场,完完全全像个小孩子,满心满眼只有那黑黢黢的豆腐块。

      “少搁点辣子,”齐铁嘴吩咐着。

      “好嘞,八爷今个儿换口味了?”那摊主笑呵呵的给齐铁嘴又多添了两个豆腐块,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话家常,看起来熟稔得很,他还要再多添两块,被齐铁嘴拦下了。

      “我该谢谢先生上次给我算的卦,就两块豆腐,先生不要嫌弃。”

      “唉,这是什么话,做生意归做生意,我帮你算卦是我俩有缘分,可不能归在一起算,祖师爷要生气的,”齐铁嘴压着摊主掌勺的手,“我带着弟弟出来逛逛,贪嘴本就不好,这已经近了饭点,还要留着肚子吃别的呢,尝个鲜就好。”

      摊主见齐铁嘴这样说也不好再劝,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走远。

      “八爷还给卖小吃的人算卦?不是只在香堂里送卦吗?”张副官已经没了刚刚那么拘束,嘴里嚼着齐铁嘴喂过来的臭豆腐。

      “看不出来,你还知道我送卦的营生,”齐铁嘴本来就没什么架子,走街串巷居然也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这人又不能总在一处待着,多走动走动,见识的多了,认识也就多了,这些平民百姓虽说是本本分分做着生意,但这街头巷尾哪一件是他们不知道的,我同他们聊天不就是在买消息?那可不就是卦钱了?”这么说着,齐铁嘴语气又沉下来,“也不能事事都算那么清的。”

      这么一说,张副官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那人情绪的低落,他惯不会哄人,只得望着齐铁嘴手里的臭豆腐转了话,“八爷,这个还挺好吃的,跟卖相看起来不一样。”

      “那当然!”齐铁嘴得意的像是自己做的,“这可是用专门的卤水浸泡了半个月,再用茶油经文火炸焦,佐以麻油,辣酱,黑如墨,香如醇,嫩如酥,软如绒,别看它是叫臭豆腐,但是吃起来可香了,我跟你说,别小瞧这一个小小的豆腐块,想要它好吃,也是凝聚了许多人的经验和心血的!”他伸手敲了敲少年的额头,摆出长辈的模样,“你要多看书,对不知道的东西要抱有敬畏之心,做人做事要灵活变通,可不能凭着蛮劲儿死倔,知道不咯?”

      张副官没睬他,“就是味道淡了点。”

      齐铁嘴眼睛一亮,“我还担心你小子吃不了辣,来来来,今个儿带你去尝尝口味虾,到时候你可不要打退堂鼓啊!”他说话好像总是要连着手脚一起动,每每透出活泛劲儿,都让人瞧着欢喜。

      “谁怕啊,”张副官这回连敬语也不见了踪影,激出了几分少年的好胜心来,齐铁嘴看着心里欢喜,觉得少年身上又多了几丝人气儿,笑得眉眼弯弯。

 

      等到张副官和齐铁嘴一路吃吃喝喝回到盘口的时候,齐铁嘴已经挪不动步子,大半个身子倚在人家身上不愿意动弹了。

      小满赶紧上前把自家爷扶到凳子上坐下,齐铁嘴看了他一眼,转过脑袋冲着张副官嚷嚷,“呆瓜,你自己去后堂休息吧,我,我要在这儿歇一会儿。”

      张副官从来没有这样放纵的玩一天,虽然体力不见得有多少耗损,精神头却是疲累了,他冲着齐铁嘴拱了拱手,自己去后堂寻摸住处去了。

      见张副官走远,齐铁嘴脸色也严肃起来,伸手接过小满递过来的茶水,“怎么了?”

      “爷,上次那几个日本人又来盘口转悠了,要不要找二爷借几个伙计来看看门啊?”小满在齐铁嘴身边坐下,他今天去了梨园,回来的时候看见几个人总在盘口转悠,待了好一阵儿才走,心里也打起鼓来。

      “不急,这事是个机会,”齐铁嘴搁下茶,“佛爷这到长沙也有一段时间了,布防官的名头是拿下了,但还欠一把火,这些日本人来的正巧。”

      “那是不是要和那个副官知会一声?”

      齐铁嘴顿了顿,想起小副官今天一整天在外面,虽然表情上没什么大松动,但高兴劲儿还是看得出来的,眼神暗了暗,又伸手算了算,才说了句罢了,“只是这几天的功夫,暂时避让着些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难得府上有人做客,等过了这一阵儿再说也不打紧,你去后堂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这件事就别说给他听了。”小满应了声就要往后走,又被齐铁嘴喊住,“傻孩子,桌上的小食你拿回屋里去,副官给你带的。”

      “哎!”小满高高兴兴的抱着东西,小跑着往后堂去,手里得了便宜,嘴里喊着也甜,“副官哥,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跟小满我说一声就成!”

      这下好了,自己府上倒是又添了一个呆瓜,人气儿是有了,傻气也没见少。齐铁嘴把玩着脖子上的八卦玉,细长的绳子委在手心,烛火跳了一下,印的人脸色晦暗不明。

03

      张副官没有择床的习惯,但也没料到自己能在齐府的客房里睡得这样安稳,鼻尖还绕着香烛的味道,清淡的很。

      他顺着走廊一路进了内堂,小满早早就起来了,脸上堆着笑嘴里哼着小曲手上摆着碗筷,看见张副官来了,笑呵呵的打了招呼,“副官哥早!”

      以前早起都是直接去晨训,活动完筋骨才有早饭,他是佛爷的副官平时也没有人能和他同桌吃饭,冷不丁看见张笑脸问早,他还有些不习惯。小满手脚麻利,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布置妥当,盛了粥摆在他面前了,“副官哥,吃吧。”

      张副官从来都是自己动手,这样妥贴的伺候还是头一次,少年面上泛起淡淡的粉色,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道了声谢。

       “八爷怎么不在?”想起在张府,佛爷不动筷子是没有人敢吃饭的,他寻摸着大户人家大概都是有这种讲究的,齐八爷的盘口看着不大但规矩也没见少,自己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动筷子。

       “爷大概在给祖师爷上香吧,听着说是要出去,”小满每样捡了一点搁在干净的碗里,又瞅了瞅副官,挠了挠头,“副官哥,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副官摇了摇头,“八爷没来,不好动筷子吧。”

       小满望着他,这副官长得一表人才心眼也实在,“原本是有这个规矩的,老爷夫人在的时候,家主不动筷子旁的人都是不许吃的,不过后来香堂里就剩下我和爷两个人,爷走街串巷常常会过了饭点,就要我不必等着他了,自己先吃。”小满对着张副官一点不拘谨,说话也带着对兄长的热络劲儿,“不过爷是真的不讲究,有时候还给我带糖油粑粑回来呢。”

      张副官点点头,觉得齐铁嘴可能也是个护短的人,对着自己亲近的人宠的不得了。

      “你们怎么不吃啊?”齐铁嘴净了手从后面走过来,“呆瓜,早饭也要好好吃,发什么愣,没睡醒吗?”刚刚洗干净的手带着些微的凉意探上张副官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没什么呀,怎么一天到晚傻兮兮的?”他面上带着笑凑过来,“昨晚睡觉磕到脑袋了?”

      就是说话有点吵,张副官闷闷的想,嘴上还记得要回话,“没有。”

      齐铁嘴也不逗他,夹了小菜搁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尝尝?很爽口的,你要多吃一点,待会我们去山里,指不定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午饭呢。”

      “那我去后厨给爷多包几个馒头带着吧,”小满嘴里还塞着个馍馍,一边又着急起身,齐铁嘴顺手抄起筷子点在小满头上,“傻孩子,你急什么咯,我这饭还没吃呢,你坐下,待会儿去也不着急。”

      张副官吃了口小菜,微微勾着嘴角,这主仆两个倒是活泼在一处了。

      “哎哎哎,呆瓜笑了!”齐铁嘴扯了扯小满,连眼睛都睁大了些许,“我就说嘛,这小副官笑起来更好看哒!”

      小满叼着馒头,附和的点头。

      得,刚翘上去的嘴角又抿了回去,还稍稍翻了个白眼。

      齐铁嘴也不闹,乐呵呵的去吃自己面前的粥,这小副官笑起来可招人疼。

 

      出门的时候,张副官下意识地伸出手接着小满递过来的包裹,里面塞了几个馒头旁边还挂着水,他扭头去看齐铁嘴身上的褡裢,想要一并接过来。

      “呆瓜,你拿得了这么多东西吗?”齐铁嘴换了一身道袍,仔细地把褡裢背在自己肩上。

      “拿得了,不重。”张副官对于齐铁嘴不相信自己体力这件事有点在意,张家的人,佛爷的兵,怎么能叫人小瞧了去。

      “那你省点力气,待会儿我走不动的时候你背我好了!”齐铁嘴笑眯眯的戳了戳张副官的肩窝,“路还远着呢!”

      “再多一个我也背的动,”张副官跟在齐铁嘴身后,小声嘀咕。

      这回倒真是低估齐铁嘴的耐力了,张副官背着两人的伙食,看着齐铁嘴肩上带着鼓鼓囊囊的褡裢,鼻梁上架着副墨镜,慢慢悠悠的走在前头,时不时还吆喝两句他听不明白的句子,诗不像诗,词不像词,只是声音清脆没那么烦人。

      就是不禁夸。

      张副官看着那个人摸到小亭子里坐下,抻直了腿放在空座上,整个人坐没坐相的摊在凭栏上,一副要好好歇歇的样子。

      “八爷,这才刚到山脚下,”张副官走到齐铁嘴身边,“您今天不是要上山吗?耽搁了,天黑下山可不安全。”

      “有你在还能有不安全?”齐铁嘴就是再累也不会在嘴上讨饶,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打趣,估计也没有真的累到,借机躲懒罢了。

      “您可真放心我。”张副官是觉得齐铁嘴可能是真的没拿他当外人,长沙城里神神秘秘的天算子齐八爷好像就跟眼前不是一个人,他解下行囊里的水袋递过去,“喝吗?”

      “要要要!”齐铁嘴坐起来,“看不出来,挺有眼力见儿,回去我会和佛爷夸你的,呆瓜!”

      谁要你夸,张副官翻了个白眼,喝水都堵不上嘴,“我不叫呆瓜。”

      齐铁嘴捂着嘴笑,倒也没接着逗他了。

      两人坐在一处歇脚,张副官四处望了望,这里荒无人烟连棵树也瞧不见,倒是,没踝的野草呼啦啦的长成一片,不一会儿就腻烦了。他有点纳闷,平时唠唠叨叨闲不住的齐铁嘴这回倒是耐得住性子数起草来了?

      镜片后面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齐铁嘴光是看着张副官那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就晓得这半大的小子是没了耐心悄悄腹诽自己。他曲起手指在凭栏上敲了敲,竟也有模有样的磕出一小段调子来,他半阖着眼睛摇头晃脑,仿佛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张副官性子沉,哪怕心里已经揣着七分的无聊,面上也只显出半分来。他时不时往齐铁嘴身上瞥一眼,心里只想着,这齐八爷好端端的要上山是不是来寻什么人,找到了地方专门等着?他的目光落在齐铁嘴身边鼓鼓囊囊的褡裢上——难道真的是算到什么了?

      齐铁嘴是脾气好,但也没有闲到看谁面上有疑惑都赶着上去开解,这小副官跟在佛爷身边也久,身上戾气重,是见惯了生死的主儿,只是可惜,命格没有佛爷那样清奇,还不到百无禁忌的地步——也是,要是碰见个谁都有三昧真火,这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了。齐铁嘴的眼神暗了暗,这日本人隔三差五来自家香堂转悠,是该寻个法子给点颜色瞧瞧,既然张大佛爷这把火还缺点柴,他不妨做个一举两得的算计,毕竟坐在这个位置哪里有什么明哲保身的万全策。

      只是这小副官,能避就不需要掺和进来了。

      想清楚了,齐铁嘴脸上又露出笑来,他拍了拍张副官的小臂,“呆瓜,想什么呢?”

      张副官摇摇头,“没想什么。”

      齐铁嘴盯着他望了一会儿,又一屁股坐在张副官身边,把刚刚想要赶路的劲儿又全数坐了回去。他瞧着小副官——少年人的眉目还没有完全张开,鼻息间却已经有了军人血战沙场的狠厉气儿,在这个乱世却不能说不好。

      “呆瓜,你怕死吗?”

      真是想到哪儿就聊到哪儿,张副官在心里反驳,对于这话题抵触倒是不深,早年跟着佛爷一路从东北到长沙,说不定他手上的血比见到的要多得多。只是这种事能和齐铁嘴说吗?齐八爷看起来白白净净弱不禁风,会不会觉得腌臜?他不愿细说,怕吓着身边这位爷,“只要能跟着佛爷,不该怕就不怕。”

      佛爷真是捡到宝,齐铁嘴暗自咂舌,他怎么就收不到这么好的伙计呢?

      “呆瓜,你不怕怎么知道活着好,怎么在死地求生呢?”齐铁嘴弹了一下张副官的额头,“你要记着,佛爷在乎你信任你,你要是不在了,佛爷就是断了四肢,步履艰难,所以,做事要会变通,要知道保全自己,但凡是人,都会有情绪有想法,这没有什么不对,”齐铁嘴靠在张副官身上,“佛爷再好,那也是佛爷,没有哪一个人能完完全全活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你小小年纪,不要成天板着个脸,姑娘家就是看上你也不敢和你搭话,你以后要嫁给佛爷吗?不找堂客了?”

      “八爷!”张副官的耳根子红起来,齐铁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面前这一个真的还是个少年,和当年红二哥逗自己的时候一样,生涩的还像个孩子。

      齐铁嘴理了袍子站起来,戳了戳张副官的酒窝,“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

      张副官愣愣的看着太阳照在齐铁嘴身上,晕出浅浅的一层暖光,那人带着笑容露出虎牙来,全了那句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张副官跟在齐铁嘴身后回了香堂,小满凑上来拿了他的褡裢,“爷,后堂备了水,您洗洗先歇着?”

       “嗯,”齐铁嘴伸了伸腰,“时间还早,你要是没事就领着小副官外出逛逛,”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转过头来,“小副官不会这么早就累了吧?”

       “八爷莫不是忘了?回来的那半截路可是我背着您一步一步迈进来的!”张副官那时候还没学会撂狠话,梗着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吐出来,小满怀里抱着齐铁嘴的褡裢——他有些奇怪,副官不过才来齐府,甚至还没待满两日,这表情比他过去一年见过的都多。两个人之间互不相让,却偏偏又都笑着。小满摸摸脑袋,他就觉得这两个人其实都没往心里去。

      齐铁嘴心里偷着乐,这小副官什么表情都好,就是不能一天到晚都板着个脸。

      他也不反驳,冲着张副官眨了下眼睛,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副官哥,你们今天上山了吗?”小满怀里抱着东西凑过来,“爷今儿个回来的挺早的。”

      “没有,”张副官摇摇头,“走到山脚下歇了一会儿,八爷就要往回走了,中途去了一趟东岳宫,然后在街上溜达了会儿就赶着回来了。”张副官反应过来——别看小满平时乐呵呵的有些呆,说话看人的本事一点也没落下,眼见儿机灵着呢,“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小满摇摇头,末了又偷偷笑起来,“爷是在东岳宫修的道,平时出去串巷遇着人要卜卦算命都是挂着那儿的名头,搁着以往都要收拾整齐才去参拜的,”小满从副官手里接过水袋,里面还剩着点底,“大概是走到半路又有什么主意了吧,”小伙计嘟囔着,“就是小满多嘴问一句,副官哥别往心里去,我给你收拾收拾你也去洗洗。”

      望着小满一溜烟儿蹿的没影了,好像生怕自己再多问两句就要抖出什么秘闻来。他想起东岳宫来,齐铁嘴一身灰白的道士服,毕恭毕敬的跪在泥塑的雕像前面,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规规矩矩的拜了三拜,叩了九次头,又念了半晌,才站起身来去后面求了符贴身放着。张副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八爷是为了什么求符呢?他看着那人一下一下磕了九次,额头红了一片,抿了抿唇。

      他觉得胸口闷闷的,怎么都不爽利。

04

      第二天天没亮张副官就醒了,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在床上翘着腿——他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时光,没有没完没了的军务,冗长枯燥的晨训,生活的那样平淡安稳。

      他翻身下床,他喜欢这样的日子,也明白自己身为佛爷助手的职责,明白身为长沙布防官的副官究竟该有的是什么样子。

      他该告辞了。

      少年推开门,齐铁嘴穿着长衫带着暗红色的围巾站在房门外,旁边的小桌上摆着笔墨。他转过身来冲着小副官呲了呲牙,露出浅浅的梨涡,声音里裹着笑意,再动听不过,“醒了?”

      他好像又恢复了前两日的拘谨,“嗯。”

      呆瓜!齐铁嘴真是恨不得撬开张家人的脑袋挨个研究个遍,多说两个字是要缴银子是怎么?东北太冷脸上冻僵了是怎么的?这可是长沙!长沙!对着爷多笑两下怎么的,掉块肉?齐铁嘴面上笑着,心里却很不得把今早吃剩的馍馍砸到那人脸上去,说不定还能有个不一样的表情!

      佛爷,你这带的都是什么兵啊?!

      张副官看着齐铁嘴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的模样,悄悄弯了嘴角,“八爷,您这,脸抽筋了?”

      好嘛,这没学会多笑笑,怼我的本事倒是先长起来了!

      齐铁嘴也懒得再说,直接拉了人往院里的小桌旁一坐,自己握着笔,“名字。”

      张副官眨巴眨巴眼睛,“八爷,这是要做什么?”

      “平安符啊!我昨天特地上东岳宫给你求的,我自己昨晚也画了道符塞进去了,你把名字报给我,我给你写上塞进去,以后你就是不小心弄丢了给别人拣着了,它也会好好保佑你的!”齐铁嘴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我跟你说啊,你不是佛爷,命里没有三昧真火,光是身上的戾气可不够保你平安让你跟着佛爷百无禁忌,八爷知道你心气高不信鬼神只信佛爷,但是既然求了,左右不过就这么点大的东西,你就收了,算是让我一个心安,好不好?”说到最后竟然带上了哄孩子的语气,这倒让张副官有些哭笑不得,“我跟你说啊,东岳宫的符很灵的,呆瓜你不要不识货啊!”齐铁嘴晃了晃他,“名字给我。”

      “张启寅,”少年安安静静的坐在齐铁嘴身边,慢慢的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来。他眉眼弯弯,嘴角上翘,透着股孩子气,干净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齐铁嘴高高兴兴的“嗯”了声,提起笔,一撇一捺都写得那样认真,细心的吹干又好好的折起来塞进一个小锦囊里交到张启寅手里,“你可要好好收着,呆瓜!”

      很少有人知道张副官的名字,跟在佛爷身边得了副官的职位以后,张启山也很少再唤自己这个弟弟的名讳,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再听到竟然是从一个算命的嘴里。他笑了笑,心里却泛着欢喜。

 

       回到张府的时候,他放下行李就去了书房——佛爷正在那里办公。

      “回来了?”张启山搁下笔,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副官,看来这齐府确实养人,这一趟回来,张副官眉目间的沉郁散去了不少,连气色也红润起来,“怎么这么快?”

      “找到自己的答案了就回来了,佛爷这边还有军务,不该耽误太长的时间。”他好像和走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报告的时候还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

      张启山敏锐的注意到副官言辞上的差异,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只是不知道那个答案是不是自己想告诉他的,这小子不过才去齐铁嘴那里待了两天,说话的方式倒是机灵了不少。张启山索性丢下笔,“你现在还觉得心里不服气?”

      张副官想了想,摇了摇头,面上轻轻笑起来,“八爷,是个很好的人。”

      张启山也只见过张启寅笑过几次,自从跟着他以后就一次也没有了,他自己就是不爱说笑的人,心里也曾担心过这个弟弟养成这种性子是不是不好,现在看来,倒不是这么回事。

      “八爷虽说是算命的,但其实人心也是一看一个准,”张启山从座位上站起来,“这个世间毕竟是凡人当道,再可怕的鬼神又哪里比得上人心诡谲,好些人觉得他装神弄鬼,又有谁能明白他说半句藏半句的煎熬?有些事他不能说,有些事说了也没人信,”他拍了拍张启寅的肩膀,“人,是不能只看一面的,这九门的位子想要坐牢了,怎么可能一点本事没有呢?”

      张启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

 

05

      张副官回到张府三天后,齐家的盘口就出事了,在香堂附近转悠了好几日的日本人终于还是没忍住绑了最没依靠的齐铁嘴。

      小满顶着张脏兮兮的脸奔进张府的大门,一头栽进张副官的怀里。

      “小满?怎么回事?”张副官扶住他,“八爷出事了?”

      小满定了定神,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泥印子,他反手抓住张副官的小臂,“劳烦张副官通报一下佛爷,齐府的小满带了八爷的话,给佛爷锦上添花来了。”

       张副官心里着急,觉得八爷一定是出事了,奈何小满就是不愿意告诉他,明明着急的不得了,但是不见到佛爷就是一个字也不往外说,张副官没办法,拽着小满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张启山坐在里面看着一叠文件皱眉。

      小满进了屋,瞅了一眼张启山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他记着齐铁嘴的话,再有事也不能忘了礼数,在家是小满自己府里怎么跳脱都可以,在外见了人就是担着九门的身份,不能失了奇门八算的气度。

      张副官看着小满作礼数,心里都快憋坏了。

      “怎么回事?”张启山是见过齐铁嘴这个小伙计的,他跟老八亲昵的很,甚少有这样一板一眼的举动。

      “爷让我来给佛爷带句话,说是烧火的柴已经备好了,就等着佛爷去点了。”小满抖着嗓音把齐铁嘴教给他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长沙的布防官年年有岁岁换,但只要九门的佛爷坐得稳,这长沙城里的人就睡得安,过了这一遭,往后就再没有能凶得过您的人了。”小满弓着腰低着头,他心里着急,八爷被带走的时候身上已经添了伤,昏昏沉沉的说不清句子了,他不想耽误却又必须把齐铁嘴的话完完整整的带到,“八爷说了,这一趟,佛爷只能一个人去,但若是去了,以后长沙城里的担子,九门的福祸就全倚在佛爷一个人身上了,”小满将垂头得更低了些,“八爷说了,要佛爷想清楚。”

       张启山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死死的盯着小满的发旋,“出了什么事?”

      “八爷被那个开武馆的武藤带走了,他要我躲在供着祖师爷画像的桌子底下,我等他们走了才敢来报信,爷的玉坠子被扯到地上扔着,上面还挂着血,”知道张启山这是彻底接下了长沙城,小满身上劲一松,跌在地上就哭起来,“求佛爷救救八爷吧,爷自小身子骨就不好,撑不了多久啊!”

       张启山推了椅子就往门外赶,他知道齐铁嘴在什么地方,昨天解九受了齐铁嘴的托送来了写着地名的纸条,要他等着。

       张副官听完也赶着要去追,只是被小满死死拉着不能动,“你松开!我和佛爷一起去,也能早点救八爷回来!”

       小满抱着张副官的腿,“副官哥,八爷吩咐了,这事只能佛爷一个人去,”他抽噎了两声,手里紧紧攥着齐铁嘴染了血的八卦玉,“爷说了,这件事除了佛爷,谁都不能插手!”

       张副官浑身僵硬杵在原地,过了好一阵儿才缓下来盘腿坐在小满旁边,干瘪瘪的说了声没事的。少年坐在地上,腰背也弯了下去,双眼落在虚空,半点精神也没有了。

       那是张管家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副官有这样鲜活的表情,怒气冲天又红着眼睛想要哭出来。

 

       张启山以一当百救下了人,齐铁嘴却是两眼一翻心安理得的在张大佛爷的臂弯里昏厥过去。

       解九找了人,浩浩荡荡的把两个人送回张府,早早候着的大夫医生一哄而上,抓紧时间各自分了工治疗去了,小满跟着齐铁嘴去了一个屋,张副官只是站在大门外半天不挪步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佛爷杀了头头,余下的十来个一出仓库就被收拾了,现在没事了。”解九站到副官身边,忽然开口说起了当时的情况,“八爷身上看着严重,大概要休养一段时间了,”解九抬了抬眼镜,语调里还有一点残留的狠厉,“你不要担心。”

       张副官转了转眼珠子,不明白解九爷这番话的用意。

       真是个木鱼脑袋!解九叹了口气,这齐铁嘴究竟都招惹了些什么人,一会儿说这个东北来的张启山是长沙的贵人,九门的贵人,以前算卦说是要帮人家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硬是帮人谋划着选了个佛爷的称号,推着人坐上了长沙布防官的位置;一会儿又到自己这里来躲懒,说佛爷身边那个小副官看着像个木鱼疙瘩,三个笑话都挤不出个酒窝来,末了又自个儿跟自个儿叹气,昨天莫名其妙使唤自己当信差,喝醉了窝在人家沙发里夸起佛爷的小副官水灵。解九按按额角,这齐铁嘴明明比他大,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活的像个弟弟?

      “八爷虽然平时絮絮叨叨,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但他毕竟是九门的八爷,或许手无缚鸡之力但绝不是无能之辈,张副官,他到底也只比我们大了些许,早早接了盘口也不容易,”解九摘下眼镜擦了擦,“他就是有点唠叨,我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这件事他瞒你是有他的考量,希望副官在佛爷发脾气的时候能帮衬着点。”解九心里也有不满,齐铁嘴的卦一向准得很,他说此次没有什么大碍,解九就信了,但人弄成这样哪里还算无风无浪?他就是要把齐铁嘴丢在张大佛爷府上,最好看着那个人整天面对张启山不怒自威的脸有怒不敢言才好!

      张副官点点头,找了个亲兵送九爷回去了。

 

      齐铁嘴醒过来的时候,张副官趴在他床边守着,自己的脖子上挂着洗干净的八卦玉。

      真有心,齐铁嘴咧了咧嘴又牵扯到伤口,瞬间就苦了下来。

      “八爷脸上还有伤,就少动动吧,”张副官觉浅,齐铁嘴一睁开眼他就醒了,抬头就看见那个人弯了嘴角疼的满脸委屈。

      张副官一点都不可爱了,我刚醒就怼我!

      张副官取了水,轻轻抬起齐铁嘴的脑袋喂了进去,他坐在床边盯着齐铁嘴半句话都不说,苦了不能动弹的齐八爷心里直发毛。

      “副官,你有话就说,这样盯着我瘆得慌,”齐铁嘴觉得自己没什么做错了,怎么才分开三天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张府是有诅咒吗?住在里面的人不出三天都不会笑?那自己要是在能动弹之前都得待在这儿,可不得闷死?!

      “八爷信不过我?”张副官抿着嘴,带着点委屈。

      哎呦喂!这是跟谁学的?带坏了我们根正苗红的呆瓜?张家人不是跟佛爷一样动不动就拔枪,就威胁,就武力胁迫的嘛!

      “你说什么呢,我不信你信谁?我上山的时候都没带着小满!”

      “你那次也没上去,后来折了道去了东岳宫,”张副官指出话里的漏洞,“小满知道你去山里的事,他说第一次和你去的时候没算好该带的粮食,两个人一起饿了一下午才回到香堂,所以才不愿意和你去了。”

      小满这傻孩子什么都往外说,这么实心眼?

      “八爷,你就告诉我吧。”张副官捉了齐铁嘴的手腕握在手里。

      这回倒是好奇心重了,齐铁嘴翻了个白眼,“佛爷怎么样了?”

      “几处伤的有点重,后来因为接着你又压到了,现在还在睡,之前醒了一次问了你的伤势,估计要到晚上才能醒了。”

      齐铁嘴嗯了声,望着张副官开口解释,“佛爷之前在长沙没站稳脚跟,想了五鬼搬运术这样的计策打响了名号,后来得了长沙布防官的职位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但是想要在长沙城里立足,这些还不够。”齐铁嘴这个时候没戴眼镜,乌黑的瞳仁里冷冷的泛着光,他没有再喊痛,连声音也平静下来,“长沙九门说白了干的就是土夫子的勾当,你指望这些人饱读诗书敬仰你的才华是不可能的,他们淌着活人的血肉敛着死人的钱财,他们有什么心思动不得?只有真才实学才能管的他们服服帖帖的。”

       张副官没答话,静静地听着。

       “佛爷的称号是为了扬名,拿下长沙布防官的名头握着兵权是为了固权,从日本人手里救下我是为了立威。”齐铁嘴转过来,“这个日本人初来乍到却敢四处寻衅,一是仗着自己的功夫,二是探探长沙的虚实,他们做过调查,长沙城里,我九门八爷的名声在,却没有衬得起的实力,被盯上是早晚的事,也的确是下手开刀最好不过的一门。佛爷的搬运术是传闻,但身上的本事却是事实,单枪匹马救我出来是兄弟情义,虽然是土夫子但多少还有点江湖情怀,有权有势有本事的人,自然是宁愿结交不愿交恶,这是为佛爷积攒人脉;这杀的是日本武馆的人,为的是家国天下,定的是长沙城里平民百姓的心,日本人理亏在先,佛爷生杀大权在握做事果断不畏首畏尾,不惧怕外来侵略,这是为佛爷收拢人心。”齐铁嘴缓了缓,面上带了笑意,“让佛爷一个人去,是为了不把军队牵扯进来,避免让上面的人落了口实借机削弱佛爷的兵权,至于你,我也说过,你没有三昧真火的命格,还够不上百无禁忌,八爷我这哪儿是不信任你,分明是不放心你,”他笑了笑,“呆瓜,合着你分不清好赖是不是?”

       张副官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明明是这个人不爱惜身体,为了成事兵行险招,反倒还怪起自己来了,好不讲道理,还是佛爷说得对,对八爷,还是用武力强行镇压最是方便。

       “是是是,八爷神机妙算,指上乾坤,”张副官冷不丁的摆出笑来,只是皮肉不动光咧嘴,吓的齐铁嘴往里缩了缩,“你歇着,我去看看小满回来了没有。”

       “你让他回去的时候别忘了照看我那两只小乌龟啊!”知道自己最近恐怕是回不了小香堂了,齐铁嘴便多叮嘱了两句,“让他别忘了日日给祖师爷上香!”

       张副官背过身,齐铁嘴就错过了那一抹上扬的唇角,那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不再板着个脸,终于透出几分活泼来,他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更厉害,能帮佛爷分忧,能好好保护齐家八爷。

06

      1933年,鬼车进站。

      被迫着请进长沙站的齐铁嘴望着封死的火车车厢,心里腾起一丝不安,掐指算了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刚刚和亲兵编了借口,转身就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八爷!”

      轻轻脆脆的一声唤,小副官如今已经把笑里藏刀和不动声色怼死你学的有模有样,他抬了抬帽檐,露出清俊隽秀的那张脸。

       哎呦喂!当初喂了那么多小吃没想到全用到怼我的本事上去了,明明以前那个木板板的呆瓜不会在怼他上面这么下功夫的,自己这是搞了个大事情咯!

       齐铁嘴欲哭无泪,慢腾腾的蹭了过去。

       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处,完整地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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